作者:讲好故事    更新时间: 2025-07-05 18:5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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寅时三刻,天光未明。

落星湖还沉浸在靛蓝色的梦境里,湖岸边已经亮起点点渔火。

姜家的渔船也在其中,推***静的湖面向湖心深处驶去。

天刚初亮,渔船便已驶入捕鱼区域。

江浔——如今该叫姜寻了——蹲在船头,指尖拂过沁凉的湖水。

半个月的渔家生活,已让他融入了这个家庭。

他赤脚踩在湿滑的船板上,脚底能感受到湖水透过木缝渗上来的凉意。

他学着姜阿牛的样子,把裤腿挽到膝盖以上,晨露打湿的麻布贴在皮肤上,带着仲秋特有的沁凉。

“下网要听水声。”

姜阿牛在身后提醒,手里正在理着麻绳结,“落星湖南浅北深,这个时节,白鲢和花鲢都喜欢在水流较缓的水面附近游弋。”

姜寻点点头,将渔网在臂弯挽了个活结,他的动作已十分娴熟——手腕一抖,网面“唰”地展开,像一片坠落的云影没入水中。

不知道是不是姜寻这个假的“水神”身份加持,这半个月来,姜家捕鱼的运气特别好,每天的渔获都是原来的两三倍以上。

渔网入水的刹那,惊起几只白鹭。

姜寻眯起眼,看它们掠过泛起金鳞的湖面。

网绳在掌心微微颤动,像在回应某种神秘的韵律。

“有货!”姜阿牛突然压低声音。

姜寻手腕一翻,网绳立即绷成弓弦。

水面开始翻涌银光,十几条白鲢在网中跳跃,鱼尾拍打出细碎的水花。

最肥硕的那条竟有小儿臂长,鳃盖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金红色。

“又是金腮鲢!”姜蝉从船舱探出头,羊角辫上沾着露水,“寻哥哥来了之后,水神爷爷真给面子!”姜老茂在船尾呵呵地乐着,烟袋锅子磕出几点火星。

自打半月前那场“神迹”,他已默认姜寻是落星湖“水神”的人间行走。

才到辰时,姜家的渔船,便已满载而归。

辰时,青石镇的市集上,来来往往挤满了人,这是附近十几个村镇里最大的一条集市。

姜寻坐在鱼摊后,静静地看姜蝉踮着脚给客人挑鱼。

“三文钱一条!”她嗓音清亮,“今早刚捕的,还活蹦乱跳哩!”正在这时,隔壁卖菱角的王婆子凑过来:“姜家二郎,这是我家阿嫦绣的抹额...”话没说完,就被卖茶汤的张老汉打断:“先看看咱家新下的藕粉!”王婆子的话头被截断也不恼,只将那条靛青色的抹额往姜寻手里塞。

抹额上绣着精致的波浪纹,边角还缀着一对鸳鸯。

“我家阿嫦熬了三个通宵,手指头都扎出血珠子了...”“王婆你少来!”卖茶汤的张老汉挤过来,竹筒里新磨的藕粉雪白透亮,“姜家郎君尝尝这个,配上咱家祖传的红糖,最是养胃!”姜寻正要推辞,布庄的孙家小姐已经让丫鬟挤进人群。

小丫鬟机灵地递上个绣着缠枝莲的荷包,不是给姜寻,而是给阿牛:“我家小姐说...说给恩公装铜钱用。”

荷包角落绣着小小的“莲心”二字,针脚细密。

集市上顿时响起一片善意的哄笑。

卖糕点的王大婶捅了捅姜老茂的胳膊:“姜老头,你家这是要双喜临门啊!”老渔夫叼着烟袋嘿嘿直乐,倒是姜阿牛臊得耳根通红,低头用脚尖碾石子。

三天前姜阿牛在码头救了一个落水的姑娘。

当时他跳湖救人后便悄悄离开,第二天就被那位有心的姑娘找上门来感谢,没想到今天在集市上又偶遇了她家的丫鬟。

自打姜寻在姜家落脚,这般平淡的生活场景几乎每日上演。

这外乡来的年轻人虽穿着粗布衣裳,可那通身的气度做不了假——挺直的腰背像水边的青竹,挽网时露出的小臂线条流畅如弓弦。

更别提那双眼睛,黑是黑白是白,看人时专注得让人心尖发颤。

“要我说啊...”药铺的周掌柜捋着胡须,“姜家二郎这通身气派,倒像是...”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

众人都心知肚明,靠山村的巫婆婆虽然不敢揭穿姜寻得“水神”身份,可又担心别人无知冲撞了“水神”。

因而可是见人就说,这位小郎君是“带着天命来的”。

姜寻被看得耳热,低头整理鱼篓。

他哪会不懂这些眼神里的意思?可这些烟火人间的好,对他来说终究是虚幻的。

集市尽头,几个小童正围着糖人摊子嬉闹,甜香混着鱼腥,竟有种奇异的和谐。

当湖畔晚霞染红茅草屋顶时,姜家灶台飘出勾人的香气。

新摘的紫苏叶垫在陶甑底,上面铺着今早最肥的那条金腮鲢。

姜老茂珍藏的茱萸酱混着野山椒,在鱼身上抹出诱人的红晕。

“火候到了。”

老人用烟杆拨了拨灶膛,柴火“噼啪”爆出几个火星。

蒸汽顶着甑盖“噗噗”作响,带着鱼香的雾气象朵小蘑菇云在梁间盘旋。

姜寻正在院角帮姜阿牛修渔叉。

铁器在磨石上“嚓嚓“作响,火星溅到浸湿的草鞋上,发出细微的“滋”声。

大黄狗阿黄趴在两人中间,时不时用尾巴扫一下他们的脚踝。

“开饭咯!”姜蝉举着木勺从灶屋蹦出来,发梢沾着根稻草。

小姑娘今天跟着王婆子学包荷叶粽,虽然成品七歪八扭,但蒸出来后清香扑鼻。

饭桌摆在院子里。

姜老茂拍开酒坛的泥封,“秋露白”的醇香飘溢出来。

最近渔获翻倍,终于可以奢侈一些了!姜老茂总共买了十坛“秋露白”,其中九坛都被他埋在了屋后的地下,说是等阿牛娶媳妇那天再挖出来。

姜阿牛给每人碗里舀了几勺鱼汤,奶白色的汤汁上漂着翠绿的葱末。

“尝尝这个。”

姜老茂给姜寻夹了块酒糟鱼。

“唔...”姜寻刚尝一口就愣住了。

这味道——酒糟的甘醇混着紫苏的辛香,竟与另外一个世界母亲生前做的糟鱼一模一样。

热气模糊了视线,他低头扒饭,假装被鱼刺卡了喉咙。

夜风掠过晒着的渔网,发出海浪般的轻响。

姜蝉开始哼白天学的童谣:“月光光,照地堂,虾仔你乖乖睡下床...”姜寻躺在苇席上,看银河从落星湖的一端流向另一端。

姜蝉裹着小毯子挤在他身边,手指在空中比划:“那颗最亮的是织女星,旁边三颗小的是她的金梭子。”

“胡扯!“姜阿牛往嘴里扔着炒黄豆,“那明明是北斗星杓,咱们渔人靠它辨方向。

“星河灿烂,山湖寂寂,只有贪吃的狸花猫还在啃食鱼骨发出微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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