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是周末,不用上课。
天刚蒙蒙亮,一声刺耳的蝉鸣划破清晨的宁静。
秦景宁猛地从床上坐起,额头上布满冷汗,胸口剧烈起伏。
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,梦里他推开家门,外婆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厨房忙碌,也没有笑盈盈地迎接他。
家里空荡荡的,冰冷得让人窒息。
他站在门口,耳边回荡着舅舅和母亲的争吵声,还有同母异父弟弟的哭闹声。
梦里,他被弟弟冤枉偷了东西,母亲却毫不犹豫地站在弟弟那边,指责他不懂事,身边也再也没有外婆袒护他。
秦景宁抹掉脸上的泪水,深吸一口气,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他知道,那不仅仅是个噩梦,而是他即将面对的现实。
今天得回家一趟,收拾外婆留下的东西,他母亲也说今天有事情要当面告诉他。
秦景宁家在南城边的镇上,从南大坐车过去要两个多小时,现在就去给霍鸣买早餐,顺便把午餐提前准备好,晚上还能赶得及回宿舍给少爷做晚饭。
秦景宁从行李箱里拿出洗漱用品,刚推阳台开帘子,他的鼻尖就撞上一堵又高又硬的肉墙——意识瞬间被撞回现实世界,鼻尖充斥着霍鸣身上淡淡的柠檬香皂味。
“嘶!很痛哇。”
正对着梳妆镜认真刮胡渣的霍鸣磕到伤腿,那张满是剃须泡的帅脸疼得龇牙咧嘴。
他一手按住摇摇欲坠的秦景宁脑袋,一手牢牢扶住墙:“嘿,我说哥们,你的双眼是黑夜限定的吗?白天不长的。”
“对不起,刚睡醒还有点迷糊。”
秦景宁低声道歉。
两人存在身高差,他一抬头,目光不由落在对方修长有力的胳膊上,对方的手臂线条流畅,上臂肌群因微微用力而隆起,充满力量感,结实得让人羡慕。
“盯着我的手干嘛?好看啊?”“羡慕就去练,你可别搞gay那一套哈。”
秦景宁:“……”他明明什么都没说。
霍鸣看着秦景宁半夜哭得红彤彤的眼睛,本来还想继续发难,最后还是作罢,只是嘟囔着,“老子和你真是命里犯冲。”
“腿还好吗?刚才没撞到吧?”秦景宁装作没听到,关心地问。
“不好,拜你所赐,我现在全身随便哪里动一下,左腿都会传来难以忍受的刺痛,你得负责到底。”
看着秦景宁愈发愧疚的表情,霍鸣抹掉下巴的泡沫,盯着镜子里那张英俊的面庞好一会,臭屁地说:“算了,反正不会断掉,我弄完了,你去洗漱吧。
还好剃须刀没刮破脸,不然这么帅一张脸,破相不就亏大了。”
“……”秦景宁看了时间,才四点五十,他实在没想到霍鸣起这么早:“你平时都起这么早吗?”“正常来说,早八的闹钟都叫不醒我,无奈昨晚有人咿咿呀呀地说梦话,一边说还一边嘤嘤嘤,我是一夜没睡好啊,唉!”霍鸣唉声叹气地抱怨。
秦景宁睡觉一直都很老实,但联想到昨晚的噩梦,他问道:“……我说梦话了?”“也有可能是鬼说的。”
“抱歉,我以后一定注意。”
“哼。”
霍鸣像大爷似的坐在秦景宁床边,顺手回复群里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,“系草起这么早,要出门?”“嗯,去买早餐,对了霍鸣,我今天白天要出趟学校,可能晚饭前才能回来,午饭我会提前准备好,你到时候微波炉加热一下就行。”
秦景宁提前告知道。
“不要,想让可怜的伤患吃冷菜?门都没有。”
霍大少挑剔地要求,“你去哪,我跟你一起去。”
他穿着白背心,大大咧咧瘫在秦景宁床上。
虽然是临时的床位,但被别人躺着,秦景宁心里总觉得怪怪的。
他明确拒绝道:“我是回去处理家事,不方便带同学,不行的话中午我给你点外卖吧。”
“那我要是想出门怎么办?没人扛我下楼。”
霍鸣不依不饶。
秦景宁心说:你昨天晚饭难道不是自己拄着拐去食堂吃的吗?但他明面上还是客气地说道:“我和隔壁407的郑钦说过了,如果你要下楼,就麻烦他替我扶一下你。”
“你认识老郑?和他关系很好?”“昨天认识的,他人很好。”
秦景宁道,“他下周想请我去他们社团聚会演出,我答应了。”
闻言,霍鸣挑挑眉。
“你能不能别躺在我床上,坐着可以。”
秦景宁请求道。
“哦。”
看来新舍友是个洁癖,真麻烦。
霍鸣看了眼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自己,闻了闻,他又不脏。
算了,懒得计较。
霍鸣直起身,屁股也挪到他的电竞椅上。
他开了把王者,不再说话,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。
·吃完早餐,拖着小行李箱的秦景宁在校门口打了辆车,家离得远,开电动太久了,晚上会来不及回校。
时间还早,接单的司机很少,他打的车也迟迟没响应,直到一辆从学校停车场开出的***奔驰张扬跋扈地停在他面前,在冷色调的清晨格外耀眼醒目。
“嘿,舍友,等不到车?”防窥车窗被摇下,新舍友那张过分帅气的脸出现在秦景宁眼前。
他居然还抹了发胶,一副早有预谋的样子。
“?”面对秦景宁的疑惑,霍鸣扬起一个友善无害的笑容。
这家伙是跟在他屁股后面下楼的吗?他到底想做什么?“快回去吧,你的腿不能开车,被交警抓到就完了。”
秦景宁两眼一黑,头疼地劝道。
“你来开也行,有驾照?”霍鸣问。
秦景宁接不上霍鸣的脑回路:“……有,但你真的要一起去?不太合适。”
他阅历浅薄,从没见过这种事还带上大学同学一起的。
霍鸣耸耸肩:“当然要去,你行李箱都带上了,作为你的受害者,我得监督你,随时防止你跑路。”
他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的理由很苍白,但那又如何?秦景宁斩钉截铁道:“我不会跑。”
“哦,那我也要跟,你放心,我不影响你办事,我今天就待在车上,你就负责我午餐就行了。”
“……”霍鸣此行确实另有目的,他从他妹的朋友圈发现,秦景宁那个“小号”每天都会发表在学校的生活痕迹,有时是附近的咖啡店,有时是图书馆。
但从他妹转发的截图看,秦景宁这家伙昨天居然还抽空去了一趟图书馆,阅读什么《音乐的哲学》?不太对劲。
他不是在火葬场吗?只要他牢牢盯着秦景宁,再时刻关注那个骚包小号更新的动态,就能知道秦景宁到底在玩什么花招。
“还愣着干嘛?司机,上车吧。”
霍鸣从驾驶座下来,从秦景宁手中夺过行李,强行丢后座上,然后又单脚敏捷地蹦到副驾驶上,系好安全带,“嘶,一只脚行动还是挺吃力的。”
属于是演都不演了。
打篮球的家伙就是不一样,手长脚长,即便受了伤,也比很多整天就躺在床上刷短视频看小说的家伙还灵活。
秦景宁被赶鸭子上架,看着方向盘上的奔驰图标,属于男性的本能让他双手不自觉把上方向盘试试手感:“你的车?梅赛德斯?”霍鸣:“对,手感如何?”“很好,不过我只开过教练车。”
秦景宁如实道。
“我爸送的,他难得眼光好一回。”
霍鸣松弛道,“车好不好得开起来才知道,出发吧系草。”
“万一,我磕碰撞到了怎么办?”“没想到你挺有幽默细胞,讲的这个笑话令人忍俊不禁。”
温和的朝阳照在霍鸣脸上,他情感真挚地笑道。
“……”哪里好笑了。
霍鸣的代步车挺贵的,对普通人而言算得上豪车了。
秦景宁之所以认识,是因为有位叔叔在他高考后想送他一辆同款车,价值八十多万,被外婆拒绝了。
那位叔叔这些年送加起来他的东西已经够多了,从小时候的自行车、书包本子、学习机,到逢年过节的零食、对联,就算是为了报当年的救命之恩,他们也不能一直觍着脸收人家东西,更何况是价值几十万的豪车。
霍鸣的车,小磕碰的话,以他目前的积蓄应该还赔得起……“别纠结了,我有车险。”
霍鸣伸手在秦景宁眼前挥了挥,老实道,“看着车上贴着的实习标了吗?放心开。”
“不早说。”
秦景宁脸色平静的听完,突然一脚油门猛踩下去,车子一个华丽甩尾,径直往大路飙去。
窗外的风疯狂涌入车内,和车内柔缓的轻音乐风格迥异,狂放至极。
霍鸣被秦司机突如其来的反差吓得小脸煞白:“喂,不是,你这人不是新手上路?开车这么***的吗?慢点慢点……”看霍鸣被吓得连把手都扶上了,秦景宁心里突然油生一种报复的爽感。
他收敛车速,浅笑道:“时间还早,我家远,你睡一觉吧,吃午饭我叫你。”
“哦。”
霍鸣昨晚确实没睡好,他睡眠质量很差,只要身边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容易彻夜失眠,所以这也是他单独一个寝室的原因。
此时此刻,车轮碾过大地的声音莫名地让人安心。
霍鸣闭上眼,安静地打起盹来。
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,剑眉飞鬓,鼻梁高耸,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。
秦景宁的目光时不时扫过后视镜,心里莫名觉得霍鸣的侧脸有些熟悉,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,可能是在哪个告白帖子上吧。
他摇摇头,不再多想,只当霍鸣是个难缠的债主罢了。
·云升镇,干净整洁的老厝外。
一个七八岁的小孩穿着崭新的名牌鞋,手里抱着平板,不停闹腾着:“妈妈,我不要来外婆家!今天是周六,我要回家打游戏!”他哭闹的主要原因是这里没有WIFI,大周末的,他却打不了蛋仔派对。
“奇怪,怎么把把钥匙都打不开门!”一位打扮精致,40岁出头的的清秀女人眉头紧皱地换着钥匙。
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家门,郑望娟试了好几把老钥匙也打不开,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无名火,使劲踢了一下。
这里明明是她长大的地方,她妈换了锁却没有告诉她一声!搞得她现在在丈夫和儿子面前一点面子都没有。
可一想到她妈刚走,她的火气消了些。
“陆欢,别闹了,等你哥哥回来,就可以开门进家里了。”
郑望娟的第二任丈夫陆闻非耐心劝着儿子。
他们这两天住在附近的民宿里,只因郑望娟和她大舅子又吵了一架。
这句话就像点燃了陆欢体内的火药,他放下平板,警惕地抱紧郑望娟的腿:“我不要等哥哥,我不要哥哥!妈妈,我们回家好不好?我不要哥哥,哥哥会抢妈妈……”“说什么呢,你外婆去世了,现在再胡闹我揍你了。”
陆闻非道。